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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1-21摘自《澳门拉斯维加斯平台网站》原文地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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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小忠

算起来,我们唯一的相聚就是胡林生决定移民疏勒河的前几天了。胡林生喝醉之后伤心欲绝,他说以后再也不联系,兄弟之情算是到头了。他说那些话的时候,没有告诉我和李福到底为什么。仅仅是因为偷了一捆豆子而辍学觉得丢脸就要和我们断绝结拜之情?还是因为李福的瘸而备感歉疚?亦或是因为我有份工作而让他感到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上?这似乎成了一个秘密,这个秘密藏在心底,谁都没有重新提起过……

这段文字写于2017年,所言却是十几年前的事。2003年胡林生决定自愿移民河西疏勒河,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杳无音信。2005年春节,胡林生返回家乡,可聚散的日子过于匆忙,春节还未过完他就回去了。那次他返回家乡似乎只为一件事情——处理旧房子。我二弟对胡林生的老院子觊觎已久,胡林生最后还是将老房子处理给了我二弟。那段时间我一直处于忐忑之中。胡林生、李福和我,当年是结拜过的兄弟,后来胡林生去了遥远的河西移民区,李福因腿脚不便而命丧工地。但在现实生活面前我们却是各自分散,已经难以说清是怀念还是感恩。更难以说清是少年时代的纯真还是中年成熟后的感慨。总之,一切都似乎背离了当初的意愿,而一切又都在继续前行。

二弟接手胡林生那座老院子后,立马大兴土木,为他大儿子兴建家园。胡林生将老房子便宜转手给二弟,自然是顾全了兄弟情谊。在那件事情上我很感动,也觉得有点难为情,后来为弥补二弟假借我名义一事,我给胡林生寄了三千块钱过去,同时还以二弟的名义给他写了一封信,信中简略地说明了两点:一是老房子原本可以高价卖给别人,但你留给了我,我们一家感激不尽;二是你移民他乡,手头拮据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希望不要拒绝。

时间过去很久了,胡林生那边没有任何消息。我不好打问,便想让一切随缘吧。我们虽然正值青年,然而青年时代的那种洒脱早就不存在了。光阴留给我们的只有那些美好的记忆,是此时此刻满腹的酸涩与无奈。

二弟盖好房子后给我来了电话。不管怎么说,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喜事。新房盖好后的第三天我回老家了。一家人吃完饭后,嘻嘻哈哈围坐在一起,二弟更是喜笑颜开,原先对我不冷不热的那种态度也消弭于无形,换之而来的却是极不自在的殷勤和夸赞。突然间,我有了某种预感——这当中一定有故事。等大家入睡后,我拐弯抹角从父亲口中得到了可靠的消息,胡林生果然将钱退回来了。

第二天,跟父亲说了一声我就走了。

从巷子里走出来,我的眼中溢出了莫名的泪水,找不到任何理由。我想,这片土地大概也要遗弃我了。到底是它遗弃我,还是我遗弃它呢?一切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兄弟之情于尘世间能否天涯若比邻。重要的是只要我们好好活着,再也不要去陌生的地方孤独了。

和胡林生失联整整十五年了。十五年来,大家都在油盐酱醋茶里摸爬滚打,都在光阴的这辆大车上彳亍前行。偶尔想起往昔,记忆之伤痛在内心稍有停留,之后便又被活着的琐碎肢解成深秋的枯叶,随风飘散而无迹可寻。

十五年来,我换了几个单位,可我不知道胡林生在戈壁深处过得好不好。打问不到他的详细消息,常驻心头的唯有茫茫荒漠和卷地而起的风沙,它们强大而肆虐,给我生长着葱绿的梦想涂满了无尽的荒凉。不知道积压心头的是怀念还是难过,但少年时代结拜兄弟之间的那种豪气与纯真一直还在。围绕在身边的那么多的人与事,已经让我在光阴中找不到足以让生命兴奋、让生活充满激情的渴望与冲动了。我想我应该去趟河西,遥远的河西还有我的一个好兄弟——胡林生。毕竟年过不惑,相聚的时光在岁月深处只减不增呀。

胡林生自愿移民河西,再具体一点,是河西走廊的疏勒河。河西地域辽阔,它不是某个特定的地方,而是代指甘肃西北部和内蒙古西部地区,东起乌鞘岭,西接新疆,北连大漠,是一个东西长达一千多公里,南北宽仅四十至一百余公里的狭长地带。祖国幅员辽阔,我只知道我的兄弟在河西走廊的疏勒河,却说不清具体的位置。九甸峡工程启动之后,洮河下游很多村子成为库区,原先居住这里的人家均已搬迁。2007年10月25日,《澳门拉斯维加斯手机版》同意九甸峡库区移民瓜州县安置区设立广至藏族乡,这是我所知道的较为详细的信息。

兰州到瓜州慢车需要十三个小时,动车差不多八个小时。我查询了多种出行的方式,也打问了河西的好几个朋友,最后选择从兰州飞敦煌,然后从敦煌租车去瓜州。

三伏天的敦煌酷热难耐,前胸后背被两个大包包裹着,出了航站楼,还未到站前广场,就感觉两腿发软,眼冒金星。在敦煌的一个宾馆里睡了整整一下午。傍晚时分,气温渐渐降了下来。宾馆门外空荡荡的,只好打车。出租车司机带我去吃面食,中途一直跟我说敦煌的各种旅游项目。

司机说,既然来了,就去看看月牙泉吧,还可以骑骑骆驼;又说,现在不热了,坐个滑翔机,就可以看到大漠的全貌。

我说,不去了,月牙泉估计没有甘南的尕海湖好。

司机说,尕海湖?没听说过。

我说,湖总比泉大吧。

司机说,大不一定好。又说,各有各的好吧,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来到敦煌了……

我打断司机的话说,看惯了草原的碧绿,怕是对沙漠不适应,眼睛会疼的。

司机笑了笑说,莫高窟说啥都要去吧,不过现在票不好买。

我说,也不去了。

司机问,那你来敦煌干吗?是来看人造太阳的?

人造太阳?这是第一次听说,但我还是拒绝了和他继续聊旅游的话题。我说,我去瓜州看个亲戚。

瓜州近,一个多小时就到了。司机说,要不我送你过去?

瓜州县广至乡你知道吗?我问司机。

司机说,没进去过,但知道,就在314省道边上。

多少钱?我问司机。

司机说,打表,是多少算多少。

那就算了,仅仅送到瓜州还不行。我说,因为行程不定,可能要住,需要包车。

司机说,包车倒还好,一天三百不多吧。

一天三百的确不多,至少比甘南便宜。我说,那就这么说定了,你明天早上来接我。

我们没去市区,在距离宾馆不太远的地方找了家面馆。吃完后互留了电话,司机继续忙生意去了,我沿街道走了一圈就回去休息了。

事前没有说要走低速路的,当然我也不知道这里的低速路全程限速。出发前只吃了一碗牛肉面,到中午时依然不见瓜州的影子。

我问了司机,怎么不走高速呢?

司机说,高速到瓜州县城才能下,从瓜州县城到广至乡要原路返回,那样就更远了。

我没说什么,不过也好,慢点开还可以多聊几句,也可以看看沿路的白杨树。

中午时分我们到了广至乡的路口。因为疫情原因,路口有人值班,我们只好登记再进。

值班的三个人都是老乡,彼此间一张口就都听出来了。

其中一个男的问我,你是甘南的?

我笑着说,说甘南太大了,我是临潭人。

啊?那人似乎不相信,说,我怎么没见过?转过头,又问其余两个人,你们见过吗?

我依然笑着说,我不住广至乡,我是来看我兄弟的。

怪不得面生呢。那人也笑着说,住在广至乡的临潭人谁不认识谁呀?又问,你兄弟是谁?

胡林生。我说。

不认识,没有叫胡林生的,你记错了吧?这里全是临潭过来的移民,要不你再去打问一下?或许在别的地方。又说,沿路一直进去,靠右的是临潭村,靠左的是岷县村,最里面的是新堡村。在临潭村我差不多挨家挨户打问过了,他们都不曾知道胡林生这个人。我有点失落,猜想着胡林生当年是否真的移民到这里,是否还在这个尘世。

从临潭村出来,我的心情十分糟糕。坐在地埂旁的一棵杨树下,我想着接下来应该去哪儿打问关于胡林生的消息。

兄弟,我想起来了,你打问的人或许在沙河乡。说话的是位中年老乡大哥,我刚从他家出来。

沙河乡?我问他,沙河乡也有临潭移民吗?

那位老乡大哥说,广至乡全部是九甸峡工程整村移民过来的,自愿移民过来的都在沙河乡,那里人杂,甘南、定西、陇南、临夏、武威等四路八乡的人都有,你去那里找找吧。

我还想问问有关沙河乡的具体的信息,可惜那位老乡大哥也一无所知。老乡大哥见我如此诚心诚意,便邀我去他家喝口茶。说实话,茶并不想喝,只想吃饭。刚才在他家的时候恰好是饭点,人家也没有要让我们留下吃口饭的意思。我谢绝了那位老乡大哥的心意,亲不亲家乡人,难得他还追赶过来,告诉我沙河乡的信息,已经很好了。

突然记起了有一个同学在县政府上班,他对当年移民的情况很清楚。于是我打电话过去。他告诉我,胡林生就在瓜州县七道沟。打开手机地图,七道沟果然就在沙河乡附近。

赶到瓜州县城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。吃饭期间,司机笑着说,老乡找上门来,都不管个饭,人情真单薄呀。

我知道司机有意取笑我了,也或许他比我饿得更厉害吧。我也笑着说,以前不是这样的,不知啥原因,移民到河西就变了。

司机看了我一眼,略显尴尬,之后我们都笑了起来。

记忆力衰退十分严重,凡事都需要在本子上圈圈画画,再后来就将重要的事情直接记在备忘录上,时间到了,闹钟就会响起来。这不,饭都没吃完,闹钟就开始叫了——需要打疫苗。上半年去体检,发现乙肝无抗体。健康的事情谁敢马虎大意呢?乙肝疫苗的接种必须准时,今日此时距离第一次接种刚好一个月,我立马给社区医院的朋友打了电话,他让我找瓜州县社区医院,还说我的疫苗记录都在网上,在哪儿接种都是一样的。

吃完后,我和司机找到了社区医院。接种好疫苗后,医生说要等半个小时才能离开,而且反复叮嘱七日之内不能喝酒。其间我也问了医生,他对沙河乡也不甚了解,只说距离远,在七道沟里,是新成立不久的乡镇。

没有等到半个小时,我就离开了。因为路途遥远,天黑前如果找不到胡林生,还得返回来,时间是多么珍贵呀。

摘自《澳门拉斯维加斯平台网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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